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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2月5日 星期五

[書摘] 顧玉玲《我們:移動與勞動的生命記事》(二)

顧玉玲《我們:移動與勞動的生命記事》(Our Stories: Moving and Laboring,2008)

第 138 ~ 141 頁:
ˉˉ「禮拜天這麼多外勞來火車站,也會來捐血嗎?」我看著菲律賓人來來去去的熱鬧出入口,隨口發問。
ˉˉ「啊,外勞不能捐血。」護士小姐有點驚訝地回應。
ˉˉ「不能?只要是外國人都不行嗎?」我更驚訝,彈起的身子差點把針筒拉斷了線。
ˉˉ「就外勞啊,你是說印尼泰國那些嘛,外勞不行啊。」
ˉˉ「為什麼?」
ˉˉ「我們血液要一年追蹤期,外勞來來去去,怎麼追蹤啊?」
ˉˉ「那美國人、日本人也都不行捐囉?」
ˉˉ「不是啦,外國人如果會停留久一點就可以捐啦。」
ˉˉ「多久?」
ˉˉ「幾個月以上啦。」
ˉˉ「那外勞一般都停留三年欸,只要超過一年就可以捐了嗎?」
ˉˉ「你是說印尼菲律賓那些嗎?不行啦,外勞不行。」
ˉˉ「為什麼?」
ˉˉ「他們有瘧疾啊什麼病的,很危險啦。」
ˉˉ「可是外勞來台灣以前都經過體檢,來了每半年再檢查一次,都很健康啊。」
ˉˉ「反正,外勞就是不行。」
ˉˉ她把捐血登記表直接推到我的眼前:「如有下列情況之一者,請勿捐血,因為所捐血液將可能使受血者感染愛滋病……」,以下洋洋灑灑列出十種危險群,可想見的是疾病帶原者、藥癮者,並列的還有同性戀者及性工作者性傾向及特定職業成為拒絕往來戶,事實上是嚴重違反醫學常識,性病的防治重點應該是安全性行為,而不是特定對象,但衛生署這種恐懼同性戀、反制性產業、加重社會污名的做法早已經不是第一次,也就不令人意外。十項不准捐血的種類裡,最不可解的則是「監、院、所收容人」與「外籍勞工」。理由我如何也想不透,罪犯與外勞如何成為高危險群?
ˉˉ衛生署一直以防疫為名,要求外勞來台後每隔六個月就定期接受體檢,理由是外籍勞工「進出國界頻繁」。但外勞可能是台灣社會最「無法流動」的一群人了,他們來台後除非必要極少會中途返鄉,他們的勞動契約一簽定就至少二年不能改變,連從台北到台中換工作的機會都沒有。若是針對「外國人」的不放心,白領的、西方的、投資型或技術型的移駐者,並沒有受到特別的「防疫」關注,沒有定期體檢的追蹤,也沒有捐血的限制。
ˉˉ白紙黑字明訂不准捐血的,只有,藍領的、東南亞籍的、低階勞動者。
ˉˉ「我從來沒做過健康檢查……」我忍不住嘟囔:「你怎麼知道我沒病?」
ˉˉ「啊?」護士溫婉一笑,寬容地收好我的血液,用泡過酒精的白棉絮按緊針口:「剛才檢測你都算正常啦。」
ˉˉ捐完血,我還是拿了飲料和餅乾。政策不是護士的錯。
ˉˉ但政策決定了護士、以及其他人如何看待外勞,即便是在外勞們熱情擁抱的台北火車站。有一陣子警察進駐火車站來趕人,不准躲避烈日當頭的外勞在車站大廳席地而坐,怕有失體統,妨礙市容。……
ˉˉ原來台灣只要他們的汗水,嫌棄他們的血。
ˉˉ十點鐘,狄微娜來了。「我去捐血。」我順手把錫箔紙包裝的飲料遞給她。
ˉˉ「哦,這是捐血贈的禮物嗎?」
ˉˉ「外勞不能捐血。你知道嗎?」
ˉˉ「真的?因為我們是外國人?」
ˉˉ「只有外勞不行。老外可以」我用中文說,知道她聽得懂兩者的階級差異
ˉˉ「嗯……你覺得要抗議嗎?」果然是身經百戰的狄微娜。
ˉˉ「你覺得呢?」我反問她。
ˉˉ「這好像不是現在最嚴重的議題……」
ˉˉ「嗯。最嚴重的是什麼?」
ˉˉ「自由轉換雇主吧。」她毫不遲疑。
ˉˉ「是啊,不然所有遇到壞老闆的外勞都要變 TNT 了。」
ˉˉ「那也不錯!」她爽快地一口喝光飲料。

第 116 ~ 117 頁:
ˉˉ他們都叫逃跑外勞為 TNT,這是菲律賓塔加洛語 Tago Ng Tago,意思是躲躲藏藏。逃走,意謂著地下化的生活,不見天日的躲藏生涯。

2010年2月1日 星期一

[書摘] 白先勇《孽子》

〈在我們的王國裏〉第三章第 31 頁:
ˉˉ一口氣,我跑下瑤臺旅社那道黑漆漆,咯吱咯吱發響的木樓梯,跑出那條濕嘰嘰臭薰薰的窄巷,投身到圓環那片喧囂擁擠,到處掛滿了魷魚、烏賊,以及油膩膩豬頭肉的夜市中。我站到一家叫醉仙的小食店門口,望著那一排倒鉤著油淋淋焦黃金亮的蔴油鴨,突然間,我感到一陣猛烈的饑餓。我向老闆娘要了半隻又肥又大的蔴油鴨,又點了一盅熱氣騰騰的當歸雞湯。嗗嘟嗗嘟,一下子我先把那盅帶了藥味滾燙的雞湯,直灌了下去,燙得舌頭都麻了,額上的汗水,簌簌的瀉下來,我也不去揩拭,兩隻手,一隻扯了一夾肥腿,一隻一根翅膀,左右開弓的撕啃起來,一陣工夫,半隻肥鴨,只剩下一堆骨頭,連鴨腦子也吸光了。我的肚子鼓得脹脹的,可是我的胃仍舊像個無底大洞一般,總也填不滿似的。我又向老闆娘要了一碟炒米粉,[口悉][口悉]嗦嗦,風掃殘葉一般,也捲得一根不剩。……
ˉˉ離開圓環,我漫步蕩回錦州街的住所去。中山北路上,已經沒有什麼行人,紫白色的螢光燈,一路靜蕩蕩的亮下去。我一個人,獨自跨步在行人道上,我腳上打了鐵釘的皮靴,擊得人行道的水門汀嗑、嗑、嗑發著空寂的迴響。我把褲帶鬆開,將身上濕透了的襯衫扯到褲子外面,打開了扣子。路上總算起了一陣凌晨的涼風。把我的濕襯衫吹得揚了起來。我全身的汗毛微微一張,我感到一陣沉滯的滿足,以及過度滿足後的一片麻木。

(我以前很喜歡此段文字,但現在倒沒有什麼感覺。)

[書摘] "Hotel" (大飯店,1965) by Arthur Hailey

〈星期二〉第一章第 72 ~ 73 頁:
ˉˉ他的工作很簡單。來自各方的垃圾是裝在手推車上的垃圾箱裡的,布克‧特將每一輛手推車推進來,每次一點一點地把垃圾鋪開在一只大的平盤裡,像花匠鬆土一樣,將雜亂的垃圾前後耙來耙去。每當一個戰利品被耙到面上時──例如一只可回收的瓶子、完整無損的玻璃器皿、刀叉餐具,有時還有旅客的貴重物品──布克‧特就伸手去把它揀出來,最後把剩下的東西推入火中燒去,然後再把另一堆垃圾鋪開。
ˉˉ今天的回收總數表明本月份 (即將到月底) 的回收量算是中等的。到目前為止,收回的銀餐具約達兩千件,對飯店來說,每件價值一塊錢;瓶子有四千只左右,每只值二分錢;完好的玻璃杯達八百只,每只值二角五分錢;還有大量各式各樣的其他物品,其中竟包括──簡直令人難以置信──一只有蓋的銀湯碗。這項回收每年給飯店節約竟達四萬元左右
ˉˉ每週實得薪金三十八元的布克‧特‧格雷厄姆,現在穿上油膩的短外衣,回家去了。

[筆者註]
(1) 根據教育部國語辭典:「」(讀 ㄓ) 作量詞,計算物體件數的單位。同「」。如:「一只戒指」、「一隻箱子」、「兩隻耳環」。
(2) 38 × 52 = 1976,40000 / 1976 ≒ 20

[書摘] "The March" (大進軍,2005) by E. L. Doctorow

得獎:2005 NBCC Award for Fiction、2006 PEN / Faulkner Award for Fiction
入圍:2005 National Book Award for Fiction、2006 Pulitzer Prize for Fiction

閱讀時間:2008 年尾或 2009 年初
我的短評:普通

[書摘]
第三部〈北卡羅來納〉第四章第 235 頁:
ˉˉ那麼,吃起我來會是什麼滋味呢?他曾問過她。一塊油酥果仁蛋糕唄,她說道,還帶著甜奶油夾心。
(筆者註:很想知道此段的原文是什麼。)

2010年1月20日 星期三

[書摘] 顧玉玲《我們:移動與勞動的生命記事》(一)

[書摘]
顧玉玲《我們:移動與勞動的生命記事》(Our Stories: Moving and Laboring,2008)

第 215 ~ 218 頁:
    令狐沖……下肢已明顯萎縮了,每天需要有人幫他從床上搬到電動車上,才開展一天的生活;每天需要有人協助盥洗、餵食,還有每三個鐘頭的翻身、按摩,以防止一發不可收拾的褥瘡。這些瑣碎、耗時也費力的工作,二十年來都仰賴他的母親,她甚且因為這樣辛苦的歷程而獲頒台北市模範母親獎。
    模範的圓滿恰好揭露了現實的破綻。
    ……所有模範的背後,都有著何等艱苦的歷程,由個別的人發揮不可思議的力量填補了現實的坎坷不平。……
    他受傷後,父母從台中北上一起寄居姊姊家中,耗盡所有人力、物力支撐。一直到解嚴前後的社會運動同時也刺激社福制度的變更,每週五天、每次四小時的照顧時數,由公部門每週派居家服務員到府服務,好讓辛勞的母親稍有喘息。……
    可母親終究是老了,不但無法照顧他,還需要有人照顧。……他申請聘僱外籍看護工。
    ……(外籍看護工) 阿草是真辛苦,他知道。照顧癱瘓者原就是浩大工程,何況還有年邁多病的母親。令狐沖再度向社會局申請居家服務,要讓阿草至少有空可以出門走走。但不行,不行,不行。內政部的行政命令規定,只要聘用外籍看護工的家庭,就不得再申請居家服務。他作為一個公民的基本權利,卻因為聘用外勞而被排除;內政部認定外籍看護工可以二十四小時待命,被照顧者已然擁有充裕人力,不得再分食「有限的社福資源」。國家的援手斷然撤出。
    阿草因此不得休息,沒有休假。一樣的重症、一樣的低收入戶,母親曾享有一點點政府挹注的替換照顧而得以稍作喘息,阿草這個「外人」是沒有資格的。
    這是懲罰嗎?
    懲罰因為長照中心床位不足、家人老邁不得承擔、經濟弱勢無能聘用本地看護工而聘用外勞的重症患者;懲罰千里迢迢來台工作、沒有台灣國籍、種族與階級都在弱勢的看護工。告誡外勞不得佔用台灣人的喘息服務,同時表彰政府「保護本勞就業權」的努力──即使,沒有一個本籍看護工因為這樣縮減的社福措施而找到工作;即使,代價是外傭不休假而身心俱疲、被照顧者無法獲得「好品質」的照顧。
    漏洞交由沒有發言權的外籍勞工去承擔。

第 227 頁:
    社福體系大幅刪減 (居家) 服務時數,像令狐沖這樣不得不尋求外勞挹注的,就是行政記錄中一個消失的案主、就業點;本籍居家服務員沒有足夠的時數支撐,慢慢地也就沒有人要投入這行業,等出了問題臨時要找人又找不到,整個照顧市場萎縮,人力不足。然後,政府再說,為了保護本籍看護工就業,不給予聘僱外勞者臨時居家服務,以免變相鼓勵使用外勞。
    若要保障外勞勞動條件、享有休假權利,對經濟弱勢的被照顧者家庭來說,最快面對的就是週日無人照顧。所以,當我們舉行移工大遊行,走上街頭要求給予外勞休假權時,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竟是身心障礙團體!真正該負起責任的政府,反而事不關己,拿更弱勢的人來搪塞責任,放任底層的人弱弱相殘。什麼樣的政策,讓國家退位、政府失職,任令弱勢者直接踐踏比他更弱勢的人,以求勉勵生存下來?
    這真是我見過最殘忍的制度設計。
    「難道真要出了人命才會引起討論嗎?」令狐沖也嘆氣了:「對我們來說,居家服務和外籍勞工都很重要,可以互相搭配,不應該切開來只能二擇一!」

[相關資訊]
2009/12/13 移工大遊行「還沒休假」文宣節錄:
    2007 年,將近二千名移工、本地支持者走過台北東區街頭,大聲以越南、菲律賓、印尼、泰國母語喊出:「我要休假」,為不受勞基法保障休假權的家務移工請命。
    今年的遊行訴求討論很多次,很無奈的,我們的訴求是「還沒休假」。有的記者說:「這個訴求你們喊了十幾年了。有沒有新花樣啊?」可是,家務移工沒有休假權已經17年了!藍綠政黨輪流執政,弱勢處境完全沒有轉變。
    我們主張,休假權是基本人權。
    我們要求,弱勢家庭應受社福挹注、看護工納入勞基法保障!
    我們願意,協同在台灣貢獻付出的外籍勞工,共同走上街頭!

[相關節目]
2009/12/23 公視《獨立特派員》製播的《喘息http://www.peopo.org/innews/post/48687
http://darkmorass.blogspot.com/2009/10/blog-post_16.html